李珲的马车嘎吱嘎吱晃悠到宫门口的时候，离上朝开会的时间还有很久。

清河从车辕上一跃而下，在石板上问问放好垫脚凳。

“老爷，到宫门口，请您下车。”

马车帘子撩起，李珲从马车里钻出来，扶住清河的手臂，踩着垫脚凳，慢慢走下车。

“行了，清河你回吧。”

李珲伸手拍平衣袍因久坐产生的褶子，抬脚正要往宫门里去。

“诶，老爷且慢。”

“您忘带水囊了。”

清河叫住李珲，把棕色的水囊递出去。

“噢，对对。”

李珲伸手接住。

“老爷，还有这个。”

清河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，里面是李牧嘱咐一定要给祖父的点心。

被清河放在怀里，现在还有尚余温。

“少爷说了，一定让我把点心给您。”

李珲定睛一看，居然是一小包点心，心里哭笑不得，无奈说道。

“这小子真是，我不是说不吃吗？怎么还偷偷塞给你了？”

清河看李珲不打算拿走点心，有些着急。

“老爷，这毕竟是少爷一片心意。”

“少爷若是知道小的没让您把点心带进宫去，一定会怪罪清河的。”

清河委屈眨巴眼。

“老爷您就带上吧。”

“带上吧、带上吧。”

李珲无奈摇头，从清河手里拿过点心。

“好好好，我带上。”

“你们一个两个真是麻烦。”

“我刚刚不是说过，宫里有卖朝食的么？”

“平日上朝，也不见我这大孙子非给我塞点心。”

他把点心塞带怀里，手拿着水囊，告别清河，往朝房方向走。

……

“呦，李大人，今日来的挺早啊！”

“诶，王大人你也来的挺早。”

“诸位大人今日都来的很早嘛。”

平时上朝确实有人会提早很多到，但也就小猫两三只。

“你是为了吃玉米肠来这么早？”

“好巧，我也是哈哈。”

今日距离上朝还有一个多小时，半数朝臣都已经到朝房门口了。

左边站着的，是最爱踩点到的胡大人。

胡大人是一生爱踩点但从未迟到过的奇人。

有人看不惯，劝他以后上朝时间不要卡这么精准，这是消极怠工表现，会引皇帝不喜。

胡大人反驳道：怎么？我早来半个时辰，我的俸禄会长的吗？

陛下都没说我，你说什么？

右前方坐着的，是因为迟到被皇帝罚俸半年的韩侍郎。

但他还是屡教不改，在迟到的边缘极限拉扯。

韩侍郎的人生格言是：如果要迟到了，那就迟些到吧，先吃饭再说。

要早到，就得提前从家里出发，有很多大人和李珲一样，为了吃玉米肠，根本没吃早膳。

现在一个个饿得肚子咕咕叫。

左等右等不见傅颐然来摆摊。

大家都着急起来。

“怎么回事？”

“今日那女娘不来了吗？”

眼看就到进殿时间，傅颐然还是没来。

有很多大人开始哀嚎，

“这可如何是好。”

“今天早上没饭吃了！”

……

李珲原本还充满期待，等着吃玉米肠，时间慢慢过去，心缓缓下沉。

肚子饿得厉害，他只得喝几口水压压。

抬手的东西有点大，油纸包裹住的点心从怀里掉下来。

哦！

李珲这才想起自己家大孙子非要清河塞给他一包点心。

这点心掉下的时间，真是及时啊！

剥开油纸，里面是好几块枣泥酥饼。

有同僚饿得眼晕，看到枣泥酥饼眼睛一亮。

“李大人，分我一块啊。”

“好好好。大家都来点。”

李珲也不吝啬，这么多点心他也吃不完，太干巴了。

“李大人高明，怎么知道今日那女娘不来摆摊？还提前准备了糕饼？真是未卜先知、未雨绸缪啊。”

有同僚嘴里嚼着枣泥酥，夸赞李珲高瞻远瞩。

李珲原本还挺得意，毕竟是孙儿的一份孝心。

他最后越想越不对劲，

心里生出一些疑问。

昨天吃饭的时候，说起玉米肠，大孙子副欲言又止，好像听说过的样子？

今早他明明说了，要去宫里吃朝食，为什么大孙子非得让清河给他带上枣泥酥饼？他明明拒绝了…

难道说，卖香肠的女娘今日没来，大孙子知道些内情？

不得不说，李珲到底在官场上沉浮几十年，就算年纪大了，依然敏锐的可怕。

……

二十分钟左右，鱼肉肠终于烤好。

黑色的石头上白色的鱼肉肠愈发显眼，肠衣被烤得爆开，有薄薄的油脂覆盖在鱼肉肠表面，一些地方被烤出焦褐色的脆皮，鱼肉肠鲜美的味道飘散在空气里。

大家特别有秩序的排队买鱼肉肠。

远远看起来，人头攒动，很是热闹。

浣衣局小宫女荣儿今天是第一次赶上傅颐然卖烤肠。

浣衣局这个月杂事多，她有几日没来膳房领早膳了。

什么时候领早膳还要排这么长的队了？

大家看起来都兴高采烈的，三两人凑在一起咬耳朵。

怎么，吃完早膳就要做工了这么高兴吗？

这时，蓉儿看到个熟人，是织染局的宫女彩月。

只看见她脚步匆匆往那支队伍小步跑去。

奇怪，彩月姐姐平日里不是最稳重不过的人吗？

今日怎么这么着急，都跑起来了？

蓉儿不由得好奇，这么长的队伍究竟是干什么的。

“彩月姐姐，彩月姐姐！”

蓉儿出声想叫住彩月。

没想到彩月一门心思往队伍里冲，根本没听到蓉儿叫她。

“彩月姐姐，这里！”

蓉儿不由得加大音量，并朝彩月跑过去。

彩月这才听到蓉儿叫她，停在原地等蓉儿过来，但焦虑地来回踱步。

今天彩月来晚了，傅颐然的烤肠摊居然排这么多人，她想去排队啊！

“彩月姐姐，大家怎么都在排队，这个是在干什么？”

“这是在干什么？这是在排队啊。”

彩月心不在焉，根本没听蓉儿在说什么。

一把拉住蓉儿的手腕，满脑子都是去排队，晚了就没得吃烤肠。

她要去排队，排队要紧！

“什么？这个队在排什么？”

“嗯。在排队。”

蓉儿：？？？

彩月姐姐，你要不要听听看，你自己究竟在说什么啊！